最近一段时间，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刊发多篇报道，关注申城加快推进老房加装电梯这一民生工程中面临的新问题，即电梯后期的“运维难”如何解决。
加装的电梯出了保修期后如何运维？记者此前调查了解到，相比不太靠谱的“居民自管”，申城绝大多数小区都倾向于将加装的电梯交由“可信任的第三方”来托管运维。谁是这个“可信任的第三方”？有小区全权交由物业托管，有小区选择物业和电梯厂家一起提供运维服务。除此之外，申城去年发布的加强既有多层住宅加装电梯管理的指导意见中，还提供了一个选择，即可以为加装的电梯购买保险，并委托保险公司作为电梯的使用管理单位，实现全生命周期的电梯运维。
每一种模式都有其优点，保险模式也不例外。但实际上，据记者多方了解，在申城给加装电梯选择保险这条“养老”渠道的小区凤毛麟角，鲜有成功案例。是因为保费太贵？还是因为居民对保险公司缺乏信任？记者予以了调查。
政府补贴依然未能促成一例
在上海市闵行区七宝镇，用镇加梯办主任徐群的话来说，镇里为加装电梯的居民们提供了一个兜底的、稳妥的后期运维方案。
以闵行区万科城市花园为例，小区目前共签约加装19台电梯，其中5台已处于施工过程中。这些电梯一旦加装完工，其中如果居民选择使用“三菱”电梯，可以选择由“中国人保财险”（下简称“人保”）提供的10年或15年的“全包”维保服务。这正是上述指导意见中提到的购买“保险”的运维方案。具体来说，即加装的电梯过了2年免费质保期后，居民可以支付元或元，购买人保提供的10年或15年的保险产品。在保险合同期限内，电梯的维护、大小修、配件更换以及井道外墙损坏修复的全部费用由保险公司支付，一旦发生人员滞留和人伤事故，也由保险公司来赔付。
△闵行区万科城市花园小区内，加装的电梯正在施工。
徐群告诉记者，保险“全包”方案是镇加梯办协商引入的，也是镇里更倾向于推广的方案。她认为，“电梯后期维修更换零部件的费用是不可控的，保险方案的优势就在于此”，居民一次性投入后，解决了电梯出了质保期后长达10年或15年时间内的维保、维修问题；而且，她做过测算，相比直接找厂家“全包”，保险的要价要优惠不少。此外，保险还为居民提供了更多的安全保障，这也是其他方案所不具备的。为了鼓励加装电梯的居民们选择保险方案，七宝镇还推出了专项补贴，为居民贴补一半的保费。
有了政府力推和专项的补贴，“保险方案”理应备受欢迎吧？令人诧异的是，人保闵行支公司的业务员陈梦瑶称，尽管2021年初就已针对加装电梯推出了相应的保险产品，但在全上海至今为止未能成功出过一单。这又是为何？陈梦瑶告诉记者，电梯保险是银保监会认可的险种，此前在商场电梯、商品房小区电梯中均有推行过，保险公司也是在该险种的基础上，开发出了相似的加装电梯全生命周期保险。据称在前期沟通中，居民们都表示希望保费一次性筹集、一次性缴纳，但保险公司据此设计的相关条款，未能通过银保监会的审核报备。理由是15年跨度太久，风险不可控且无法预估。因此只能签署一个15年的“大协议”后，再参照传统车险等财产保险产品一样，一年一年承保，逐年出具保单。但这就要求居民每年都要筹集一次保费。
万科城市花园11号楼正在加装电梯，居民何阿姨对保险方案也很是认可，但她却无法接受一年一保的操作。她认为，让居民们每年都要操作一次保费筹集过于烦琐，“15年里，房子买来卖去，如果接手的居民不愿意出钱买保险怎么办？”另一位居民张先生也认为，居民对于保险的认可度不一，很难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维持保费的顺利筹集。居民们普遍反对，给加装电梯买保险一事就此卡牢。
有“变通操作”，但难以复制
“实际操作中遇到了问题，保险方案还需要磨合和突破”，陈梦瑶称。如何突破？2月24日，七宝镇加梯办在万科城市花园小区召开了一次协调会，召集了保险公司、电梯厂家和居民代表，商讨保险方案如何落地。会上，有居民提出，希望能有个“变通操作”，即居民们一次性将保费筹齐后存入一个居民们放心的账户内，再逐年支取保费，比如说居民们加梯时使用的共管账户、小区维修资金专项账户。
存入居民共管账户，期限太长保管难度太大；存入维修资金专项账户倒是让人放心，可支取时就需要按照相关条例规定来操作，且目前尚无先例……协调会上，各方对这一变通方案七嘴八舌，难以达成一致意见。而更关键的是，徐群告诉记者，政府的专项补贴是一次性的，是需要居民们购买保险产品后再予以补贴，无法逐年操作，“以变通的方式也不行”。
不过，可行的变通操作也并非没有。2021年8月，浦东新区潍坊新村街道在推行加装电梯中，采用的也是保险的全生命周期维保方案。在潍坊九村，61号、62号两个门幢加装好已投入使用的电梯均已买上了保险。据记者了解，潍坊九村加装的电梯不仅由“振华重工”代建，电梯的后续维修、保养也交由振华重工负责，由振华重工承担一个“第三方”的角色，来替居民向保险公司逐年投保。
△图为潍坊九村61号、61号两个门幢已经加装好已投入使用的电梯。这两部电梯均已选择购买保险作为后期全生命周期的运维保障。
在潍坊九村里，记者遇到了振华重工的一名工作人员，他向记者出具了一份由“大家财产保险”提供的加装电梯“保险方案”，记者看到投保人一栏为“振华重工”，保险期限为1年，每年续保，期限为15年。另一份“业主资金分摊方案”显示，15年的保费则计入了电梯的加装费用中，振华重工一次性向居民收取。潍坊新村街道加梯专员丁洁琼称，潍坊地区的老房子多为学区房，不少房子房主5年一换、3年一换，买卖非常频繁，保费若逐年收取“后患无穷”，因此考虑再三，才推出了现行的模式。“振华重工是央企，居民们也较为信任”，据称潍坊新村街道目前签约的30多台都将采用该模式来解决后续维保问题。
△振华重工提供的“业主资金分摊方案”显示，15年的保费则计入了电梯的加装费用中，振华重工一次性向居民收取。
但是，在闵行区万科城市花园，要同样找出一个像振华重工这样的第三方并不容易。协调会上，有居民提出：保险公司能不能作为第三方来帮居民来代持？人保的工作人员听到后连连摇头，称保险公司无法入账。讨论了半天，居民们希望，银保监会应该要考虑到加装电梯保险的特殊性，允许保险公司直接推出保险期限为10年或15年的保险产品。
△振华重工承担“第三方”的角色，来替居民向保险公司逐年投保，避免了居民们需每年筹集保费带来的不确定性。
“量身定制，怎么走得通怎么来”
记者日前从人保公司了解到，经过反复争取后，银保监会将加装电梯保险的最长保险期限放宽到了3年，即允许居民们每3年投保一次。但居民们认为，这与1年一次投保并无本质上的区别，也并不解决问题。
在产险领域，是否有保险期限长达15年的保险产品？保险行业业内人士告知了肯定的答案。上海自2017年起推广的“住宅工程质量潜在缺陷保险”就是一个先例，该保险是指住宅工程建设单位投保的，保险公司根据保险条款约定，对在保险范围和保险期间内出现的因工程质量潜在缺陷所导致的投保建筑物损坏履行赔偿义务的保险。该保险就是保费一次性收取后，保险公司提供长达15年或20年的保险期。
“加装电梯保险也完全可以参照这一模式”，业内人士认为：加装电梯的维保风险实际上是可以预见的，市场上质量合格的电梯使用15年完全也没有问题，保险公司推出15年保险期限的产品风险可控；银保监会作为行业监管部门，在保险产品不违法的情况下应允许其顺利报备。
另一方面，业内人士认为，在保险行业，保费的缴纳本就有“期交”和“趸交”两种方式，趸交就是一次性交清所有费用。对于保险公司来说，一次性收取保费后逐年出保单在操作上也并不存在技术难度，一些保险公司只是怕麻烦，不愿意去突破做账上的困难，为居民提供便利。
上海市人大代表屠涵英认为，保险行业在老房加装电梯这个民生工程中可以提供兜底化的保障，发挥巨大的作用。她认为，保险行业不仅要设计出相关的产品，还应该要有社会责任，要给予老百姓更多的优惠。“应该根据老百姓的需求去量身定制设计保险产品，怎么走得通怎么来”，她建议监管部门要有开放的心态，对主动助力民生工程的保险企业应该给予支持和帮助，对相关保险产品的报备给予方便；同时，政府部门也应该在推进加装电梯时加大对保险运维模式的宣传，引导市民去信任保险行业，更多地选择这一模式。
栏目主编：毛锦伟
本文作者：毛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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